裘缉木 金色池塘 120×120cm 2000年

　　“没骨”为中国画技法之一种，即不用墨笔勾勒为骨，直接以彩色描绘物象之谓。相传南朝梁张僧繇创没骨法，直接以青绿重色画山水，有“没骨皴”之说。唐代杨昇得张僧繇法，亦作“没骨山水”。没骨花鸟画史载始于五代后蜀黄荃，其花设色后几将细线隐去，遂称“没骨花枝”。北宋徐崇嗣更不画线，直敷色彩，人称“没骨图”。清代恽寿平承徐以没骨花卉名世。

裘缉木 战地黄花分外香 106×126cm 2000年

　　近现代以来，花鸟画大家辈出，尤其居廉、虚谷、朱偁、赵之谦、任伯年兼施没骨法，没骨写生塑形见笔，一扫恽氏柔弱之气；吴昌硕、齐白石挥运色彩，融没骨于简笔写意画法，敷没骨之笔以金石书法之力，创现代写意重彩花鸟画新篇。时至今朝，没骨为何事多已不清，精研此法者更是寡闻，唯京城裘缉木等高生旗帜鲜明地倡导没骨，更欲创现代没骨画派而引起画坛关注。

裘缉木 霜红时节愈精神 67×67cm 2010年

　　裘缉木之没骨花卉肇自新时期之始，他有感于没骨画法传承无绪，花鸟画坛创新步迟，遂以没骨法为突破点，致力于创造现代花鸟画的新图式。就笔者所见有限的资料，已感新作累累，卓然有成。他将自己近30年来的作品分作《没骨系列》、《传统系列》、《宫廷团扇圆形经典系列》三大部类，其实最具特色的还是没骨系列，《传统系列》中亦用没骨法，其画总是以没骨为宗，灵活运用传统与现代手法，而享有游于艺的自由。

　　裘缉木虽以没骨花鸟画名世，但其画法却缘情而变，缘物而变，又有许多新的创造。笔者观其画作，其没骨新图式大约有以下几类：

　　其一：撞水叠错雅淡图式。将撞水渍痕肌理化，图形叠错化，而情调雅淡者。如《尽朝晖》（1987年）、《南岛情》（1988年）、《海南熏风》（1991年）、《峥嵘》（1999年）等，多产生于上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，以熟宣绘海南花木，将前人局部撞水渍痕扩而大之，即大量使用淡墨撞水肌理，渍斑驳陆离之象，叶叶相叠错，有密林丛杂之致，局部配以粉色花、橙色花，有形象丰富、情调雅淡之格调。

　　其二，撞色撞墨明丽图式。如《富贵图》（1991年）、《秋实》（1991年），枝干淡墨撞水，花实重彩撞色，形成对比。其画竹堪称代表，如《竹林曲》（1996年）、《竹韵曲》（2001年、2000年、2009年多种）等，将撞水技法扩及撞色，以淡墨（或石青）撞水法绘毛竹新干，又以明亮的黄褐色冲融渍染若即若脱之箨；《嫩芽初上》（1998年）则又穿插了些石青叶子和白花黄蕊的马蹄莲，遂妙丽难言。墨与色在撞水肌理的统一中取得谐调，在色彩上强化对比，呈明丽景象。

　　其三，章法满密，色调表现图式。如《金色池塘》（2000年）、《相依》（2001年），皆方幅满章法，厚涂色彩。前者以黑色衬睡莲、游鱼，有漆画之凝厚端庄；后者以石黄色落叶衬青黑色双禽，富黄调之阳光感，古人没骨未之有。

裘缉木 水乡回忆 265×64cm 2009年

裘缉木 双棲 68×68cm 2001年

　　其四，准抽象图式。抽象其形，混沌其象，朝准抽象演化者。如《紫露》（1998年）、《冷露》（1999年）、《双栖》（2002年），将南国榕根、大叶抽象化、节律化，或叠错其形，模糊其缘，在准抽象的节奏里强化了某种感觉或意象。

　　其五，综合技法运用图式。灵活变通勾填、没骨、点厾诸法，诚可谓游戏于艺者。如《丹柿图》（2007年）、《火辣辣的红》（2007年）、《清气乾坤》（2008年）、《水乡回忆》（2009年）及各种圆光小品，石多没骨，局部有线，花叶勾填隐约其笔，仿佛造型回归写实，而整体色调、气韵的抽象节奏犹在，方法已不拘没骨，而结构之现代感不减，被增强了的是水乡的浓情和满塘的清气。

　　其六，生宣水墨色泽浑化图式。如《冷艳》（1988年）、《南岛一隅》（2007年）、《多买胭脂画牡丹》（2009年）、《霜红时节愈精神》（2010年）等近作，假生宣挥毫泼墨，色泽墨韵滋融浑化，又成缉木简笔写意新样，是否预示着渐入古稀之年的衰年变法亦未可知。

　　缉木是位温雅之人，可爱的人，静静的少言寡语的样子，出自绍兴却全然没有一般绍兴师爷那种豪纵恣肆的样子。为人谦和，若是“无为”，但他脑子里却这么多花样，笔底下那么多技法。他是时常综合、穿插着运用这些技法，以上各类并没有截然的分界，其共同点是没骨的发挥，色调的强化，现代形态的实验，以及他冬日驻海南岛而特具的南国情怀。应该说，他为开拓中国花鸟画的审美境界和技法丰富作出了自己的贡献。但他却无一丝傲气，当别人风风火火地炒爆了市场时，他还是那么静静地营造着自己现代没骨的新图式。但他又从不以“现代没骨”来拘束自己，他行迹往来于中国与世界各地之间，又仿佛穿梭于古今中外的艺术时空里，享受着“游于艺”的自由。花鸟画是靠才情和修养的，待他古稀之年，随着阅历和学问的深化，当会有更精妙更自由的表现。笔者与缉木居北京南城里仁街一楼之中，时相切磋共勉，堪称里仁为美也。

刘曦林

辛卯之冬于里仁书屋